酒水里的政治(3):政治家篇

作者: 肖平辉        来源: 《酒典》www.winemagcn.com|原创作品 谢绝转载

Wine Politics (3): Politicians

2012年,美国加州禁止餐馆供应鹅肝酱,这是亲动物福利的政治家们做的决定。理由是鹅肝酱的原料实质上是鹅之类动物的脂肪肝,是通过非人道的饲养方式获取,其来源病态太残忍了。这一纸禁令实质相当于跟法国人过不去,因为法国生产了世界上近三分之二的鹅肝酱。法国有个官员,号召法国本土禁止售卖加州葡萄酒以此来报复美国加州。美国人认为这个法国政治家的言论不足为虑,回击道,禁就禁吧,反正美国酒在法国并不多。如是云云,双方一来二去,打了不少口水战。在欧洲,刚刚政治家还在口沫横飞器宇轩昂地讨论起酒的社会危害,应该禁酒如此云云之类,下一刻会议间歇的时候,政治家们无一不端着香槟高脚杯举杯喝着香槟酒。又说马儿不好,又坐着马儿跑。酒本身就是政治家的矛盾体。

1972年,美国一家酒庄的庄主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来电人二话没说,要了12箱指定的酒并要求连夜送往指定的美国某空军基地。后来媒体记者在北京尼克松访华之行中看到这款酒,公之于众,庄主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的酒被赋予政治任务带到中国作为中美两国建交的见证之酒。至今,这依然是那家酒庄念念不忘的谈资,宣传上总要做这个政治营销。又有人说,当时的周恩来总理用茅台酒款待了远方客人。宾主相谈,不在话下。而现在中国的国宴礼宾酒除了茅台外,国产葡萄酒也开始进入视线。国家新的领导人上台,国内一款与领导人谐音的酒原本默默无闻,而今逆市狂飙,在市场出尽风头。说白了,这就是酒与政治家的营销。葡萄酒和政治家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

 2008年时任香港财政司司长唐英年把香港的葡萄酒关税降至零。此举使得香港在2011年一举超越纽约和伦敦成为全球最大的奢贵葡萄酒拍卖中心。许多人那时也许并不知道唐英年其实是一个铁杆葡萄酒迷。直到唐后来在2011年因私建酒窖等违章建筑,而痛失特首选举,他与葡萄酒的政治情愁才一一显露。2013年唐英年干脆顺水推舟,将自己多年所收藏的一部分葡萄酒拿出在香港佳士得拍卖,据说估值超2900万港元,一个政治家的收藏,令人叹为观止。美国《华尔街日报》评价了葡萄酒给这位政治明星的一失一得:私建酒窖而因此终止政治生涯乃为失;由此而来的政治遗产就成就了他亚洲最大的葡萄酒私藏家的声名,而此声名对于好酒之人乃为得。

 不久前,有幸与中国某知名葡萄酒产区的市长一块吃饭,他一个劲地给我夹菜,我真的受之有愧,面对这种礼遇我无所适从,只好唯唯诺诺了。市长一行人浩浩荡荡,作陪的还有葡萄酒产业的主管官员及行业领袖,一行人来澳大利亚考察葡萄酒产业。在外多了,中国式的应酬还是不太自然。市长说,他所在的葡萄酒产区正举一市之力大力发展葡萄酒及相关产业,他们是从产业的政治高度来推进这个事情。我感觉也是,不然堂堂一市长怎会亲自挂帅考察。这里这个政治家已经是一个虔诚的葡萄酒产业布道者。

 朋友酒庄就在澳大利亚巴罗萨(Barossa)山谷的小镇大马路旁边。人们很远就能看见三面国旗,两侧分别是美国和澳大利亚国旗,中间是中国国旗,都整齐地挂在前面是空旷停车场的草坪。主人不讲,但这是不错的政治营销。而且国旗的排序还是非常有意思的。中国人来了,看到中国国旗是在中间的,美国澳大利亚两边站,这叫世界以中国为中心,中国人高兴。美国人来了,从酒庄正门方位来看,美国国旗的序列排第一位,作为在澳大利亚的美国人,可以不卑不亢。澳大利亚人来了,因为澳大利亚国旗在酒庄停车场的入口方位,所以进停车场首先迎见澳国旗,就是说即使美国人也不在澳大利亚这块土地上撒野,这就有尊重主人的意思。你看无论谁来都脸上有光。曾经我带了中国几位驻澳大利亚使馆的官员来到酒庄考察,庄主亲迎,宾主相聚甚欢。其中,国旗的因素功不可没。

 如果我讲酒庄是前店后厂,听起来不那么时尚甚至有些粗野。可是偶尔下点雨,遥远的一片空旷,一片云彩,你就会开始荡漾。我虽然不是诗人,但是要给点云彩,心旌就开始荡漾,我的很多思想,不管成熟与青涩都在这里完成。葡萄刚刚收了,已经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的阶段。这是一个简单的酒庄,简单的两代人。而我一个黄皮肤的偶尔夹在他们中间,在偶尔有些小忙的酒庄里,简单而纯粹地给客人斟酒论道。来了都是客,逢客便有酒。这是美国人在澳大利亚开的一家精品酒庄。老庄主叫吉姆(Jim),就是八十年代的人都会记得的英语教科书的那个名字。少庄主叫科克(Kirk)。科克已经结婚,妻子是他在澳大利亚念酿酒学位时认识的,妻子也是酿酒师,每天跟他一样,穿着个马靴,一幅美国西部牛仔的风格与科克酿着酒。吉姆以前是美国一家纳斯达克上市的IT公司的老总,公司业务红红火火做到全球。谁知道有一天他对公司人宣布他打算退休不干了,要转行。具体转行做什么他没有跟人说,留给很多人不解和悬念。若干年后,人们发现他陆陆续续从澳大利亚往美国发酒,而这些酒就是出自他的酒庄之手。酒庄总共也就十几款酒,不多也不少,作为一个精品小酒庄,年纪还不大。

吉姆都要古稀之年了,他可以每天开着他的小皮卡在家与葡萄园间穿行。酒庄的国旗政治营销,兴许只是闲来之笔。吉姆本来就是质朴的小老头,跟政治家不搭边,似乎也不太多商人的习气却有不可多得的商人的敏锐。这是澳大利亚,这是乡下,偶尔他前面的路不妨尘土飞扬,葡萄架的绵延让心情平淡地跌宕起伏。科克说,当初他老爸放弃美国加州而转投澳大利亚酒庄,初始理由很简单,十几年前,在澳大利亚投资一个酒庄的成本只及加州的十分之一。还有一个心底的理由就是,初来到澳大利亚,他就被这里淳朴的民风感染。澳大利亚巴罗萨小镇的人们似乎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

 而我偶尔还去朋友的酒庄客串一下。我喜欢在那里享受为客人斟酒的感觉。客人品饮完后,我会麻利地将高脚酒杯放进清洁消毒柜,两三分钟,打开,用布擦干,偶尔在灯光下我会看看到底自己擦干净了没有。就像市长给自己夹菜那样虔诚。酒庄有一款08年的霞多丽。说实在,白酒这样子有点老了。听闻库存也不多了,主人也不知道是急了还是咋的,放在特价区似乎有快点变现金的愿望。每到客人品酒的时候,我会特意将11年的和这款08年的对比让客人品尝。出乎我的意料,澳大利亚政府某个官员朋友偏偏特别喜欢,成打成打地买。我不解其意。后来趁着休息,特意对比了一下。是不一样,果味是没剩下多少,但是颜色显然有些蜂蜜黄淡淡的优雅,口感稠厚了一些。还是有人会欣赏的。细细品评,我不敢说到底孰好孰坏。又有一次,悉尼的朋友带来国内一行考察团,要我从政治的高度好好接待一下。我让少庄主科克选一款酒,科克毫不犹豫,拿了他们家最好的酒。谁知道这群政治家里面:北方人说它偏甜有些女气;南方人说余味甘醇正好。说是酒如人,酒有百香,人有千味,实在是道理。

 人们的生活有一种惯性:我有好些做酒的朋友,各种人群,各色人种。但其中的一个私交算是诤友。他在政治人场里左右腾挪,靠着政府关系户,我有时觉着他很累,又丝毫没有了自己。用政治来经营酒,久了就是你的惯性。况且人们不分大小,你我不在远近,政治你感悟不到,政治家说不定哪天就在你身边,他们实实在在地在那里,你的酒就也许开始了寻常或不寻常的演绎。

On 1 July 2012, California made the sale of foie gras illegal, which resulted in debate surrounding the ban. As the French produce most of the foie gras in the world market, a French official was calling on all catering services in France not to serve California wine in retaliation. However, Californians did not take the French politician’s boycott seriously, as they believe France only imports little wine from California. In 2011, Henry Tang lost the Chief Executive election, because he built an illegal cellar for the purposes of his wine collection. But now the former politician is selling his collection of wine with a value of more than US$3.7 million. The match between politicians and wines is a very interesting topic. 

作者简介:肖平辉,南澳大利亚大学食品葡萄酒法博士,并获管理学及欧盟法双硕士学位;目前居澳大利亚,长期观察全球葡萄酒产业政策及西方国家慢餐/食(Slow food)运动;曾受训于欧洲公共管理学院(EIPA),研习葡萄酒贸易法规;资深中文持证导游。

作家其它文章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