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政治漫谈(3):奥巴马和苍蝇之死

作者: 肖平辉        来源: 《酒典》www.winemagcn.com|原创作品 谢绝转载

2009年6月,美国总统奥巴马在接受CNBC的采访时显示出出色的手眼协调能力,在采访过程中,有只苍蝇在他面前飞旋,他停下访谈,将之拍死。苍蝇掉落在地上,奥巴马和工作人员及访谈他的记者一阵溢于言表的欣喜。为自己的战功得意,他还特别属意工作人员,对地上惨死的苍蝇来一个特写。引得大家欢声笑语,大家也为这个随和的总统感到快乐,采访似乎很和谐。 谁知道,不久之后,美国善待动物组织(People for the Ethical Treatment of Animals)不高兴了,给白宫的奥巴马寄去一个昆虫人道扑捉器装置,这个装置可以用来捕捉昆虫并放生;并告诫这位总统在公众面前公然拍死苍蝇是不道德的,动物哪怕是很小的昆虫也有生命权,不可以随便剥夺之。美国善待动物组织后来还在媒体中提到,奥巴马曾在国会上公开支持动物福利动物权利保护并且反对虐待动物的,但是这次却公然赤裸裸地破坏他的这一承诺。

苍蝇的“前身”是蛆,而别看蛆的生活环境恶心,却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因此有些种类的蛆被作为饲养家禽动物等人类用于食肉的动物的饲料,蛆经过加工甚至可以直接作为人类食用的蛋白质的来源。而苍蝇本身则因携带多种病原微生物传播而危害人类,喜脏,又常在人体、食物、餐饮具上停留,于是附着在它身上的病原体很快就污染食物和餐饮具。人再去吃这些食物和使用污染的餐饮具就会可能致病。可是若没有它,人类将身陷腐臭之地。生物学上将苍蝇称为典型的完全变态昆虫。所以,某种意义上说苍蝇与人类共生存,我们有理由恨它,也有理由爱它,它损害我们的食物链,它还可以进入到人类的食物链,助益人类食物链的发展。

美国动物权利保护人士对奥巴马质疑之后,问题就来了,有论坛公开讨论这个问题,很多人提出,那苍蝇在家里食物上飞来飞去,我们应不应该拍死它?不拍死吧,食物可能受污染,人类健康受损,苍蝇的生命权是得到了尊重;拍死吧,美国人都说了,苍蝇也是个生命,那就损害了苍蝇的生存权。

动物昆虫也有福利,这个逻辑蛋疼吗?我们是人,还可以表达自己;但是动物昆虫如何表达?最重要的是,人类作为地球文明最高等级的动物,处于生命链的最高级形式。几千年来,其它动物和昆虫只是作为人类的附属为了人类更好地生存而存在,而且大部分是人类赖以生存的食物来源。说得更直白一些,人类就是靠杀死动物昆虫以取得生命得以延续的必要营养物质能量。给它们权利,就相当于要截去或减损人类生存所需要的肉食蛋白质来源。

所以,当我们将前面的宏大背景展开之后,我们就会发现,奥巴马和苍蝇之死,不是简单的一个问题。

欧洲人在上世纪末带给世界最永久的痛,恐怕是非疯牛病莫属了。英国人种出来的祸根,怨不得谁。在这场有人说是天灾,更多人说是人祸的牛人交战中,当然英国人输的最惨,牛们被斩尽杀绝,哀鸿遍野;整个欧洲无心“对牛弹琴”。不过很讽刺的是,特别疯牛病后,今儿个欧洲人对牛谈起情来,当然还包括猪、马、羊之类等都有关照。什么狗猫之类的动物界的那些娱乐明星们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欧洲人爱惜得不得了,更有偏爱。动物福利开始大踏步地唱着西方红,走进新时代。先是欧盟的《食品安全白皮书》,以此为基点,尔后欧盟食品法都宣称杀动物要痛快地杀,养动物要好好待它们,不能让它们饿着,简单地说就是要吃好、睡好、玩乐好,最后让它们见阎王爷的时候还要人性化。欧洲人今天可是幸福,都能吃饱穿暖,如此这般竟然也惠及猪马羊狗猫之类的动物世界。所以总结来讲,这叫欧人得道,鸡犬升天。

其实人类在讲动物福利的同时,本身还是出于自私的考量。比如有动物福利保护者放言:让猪牛马羊等人类食肉动物快乐地成长,然后人道地屠宰,实际上得到的动物肉制品对人类更安全。杀动物取肉,动物在痛苦中是会产生一种毒素留在肉制品中的。比如他们试图研究杀猪的时候,如果猪不是那么痛苦就不会释放毒素,猪肉的毒素少自然对人体就更健康。后来我还确实读到有文章说科学家去求证了,猪要是快快乐乐地无忧无虑地生长,又死得痛快,或言痛快地死,这样的肉不含毒素或者含最低毒素。因为如果猪长期紧张,或者最后一刻上路的时候,不怎么“安乐死”,猪体内会产生一种物质,这种物质一来使得肉质不好,二来人吃了还不好。这下好了,给猪快乐给它们自由其实是给人类快乐和自由,于是猪的美好命运和人的幸福安康连接了起来,这对人们接受动物福利似乎是有很好的说服力。所以,所谓的动物福利,还是人类自私的一种表现,出发点还是人类自己的利益。所以将动物福利保护者和人类的大公无私进行必然联系,理由似乎不太充分。但也有人说,这只是动物福利保护者的一种说服术。为了劝导人类素食和尊重动物而用的一种曲径通幽的一种通路。

讲动物福利的另一种解释是人类的移情。很多人认为动物也有情绪情感表达,比如恐惧、伤心、快乐等等,只是它们没有能力像人类一样用语言表达,或者它们能用语言表达,只不过用的是动物语言,动物听不懂人类的外语;人类也听不懂动物的外语。城市化给人类带来物质的极大丰富,但是水泥路和现代化社区、大型建筑实际上是隔离人类几千年来农耕时代的社交方式及家庭亲情的组合方式。比如原来家庭三代可以在一个地方享受天伦之乐,现代社会的分工及快节奏打乱了这个序列结构。人类家庭功能亲情表达出现空白点需要填补。动物于是成为一种填补,养宠物成为城市人口的一种情感抒发和表达。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发现动物福利保护者自然而然就可以由这部分人群转化而来。当一个老太太虽是子孙满堂,但老伴去世,子孙都在全国甚至全球各个城市打拼,只有她旁边的小花狗天天忠实地陪伴着她。如果你让她随后在小区门口看到满眼是屠狗场合、狗肉餐厅,她情何以堪,会移情地想,会不会有一天她的小花狗也成为盘中餐。这么一想,她唯一可以寄托的小花狗,她自然会想方设法地保护它免于伤害。这也是人类繁衍生息的一种自然感情的传承和流露。这样,老太太自然而然会对动物福利小花狗的福利关心起来。

其实,现实生活中,主张动物福利事实上却是进入了一种权利主张无能的境地。如果认为动物有权利并进行立法保护,但动物事实上是无法像人一样自己主张权利的,最后都像是完全无行为能力的人,在他们的监护人和代理人的帮助下才能达到权利的主张。所以这种权利的主张是不可能圆满的。而且这种权利也永远处于人类施舍的状态。另外,动物福利保护者也无法解释为何不同动物间进行权利的区别化。比如为什么猪牛可以杀来吃肉,而猫狗就应该受到保护。杀猪牛和杀猫狗取肉的区别在哪里。如果猫狗有生命权,推而广之其它动物为什么不能有。如果是因为猫狗更容易成为宠物从而与人类建立密切关系而享有生命权,那是否说明只要能够成为人类宠物的动物都享有生命权。那是否会出现一种境地:随着人类饲养宠物的种类扩大化,人类可以允许用来宰杀取肉的动物最后变得越来越少。当然所有,这些猜测都是理论上的。事实上,因为人类的自私心和利己性,笔者并不认为这是人类的选择。

在中国,有这样一个故事。有位法制办的官员找到食药监管官员,讨教说中国应该制定猫狗屠宰管理的相关法律法规,因为中国已经制定了《生猪屠宰管理条例》,但对屠宰猫狗之类的问题忽视了。他注意到由于中国是个吃猪肉的大国,于是监管部门和法律制定也往宰猪方面靠拢,对于宰猫狗这个边缘的行当倒是给忽视了,各地屡屡出现当街宰杀猫狗的事件。当街露天宰杀容易滋生疫病。宰猫狗需要规范,否则容易生出食品安全的祸端。食药系统的这位官员马上否决了法制办的官员的提议。法制办官员的路径显然是对的,从食品安全角度上找到要制定屠宰猫狗法律规范的入口,但食药系统的官员马上就明白屠宰猫狗之类远比食品安全这个问题复杂,中国当下也在讨论某些动物的权利问题。在这个当口谈论屠宰猫狗的法律规范,这是要置食药系统于不义。

写到这里,我发现动物福利是很有意思的话题,满满当当的一篇文章似乎还写不完。如果读者诸君觉得奥巴马和苍蝇之死是个有点戏谑的政治问题,接下来篇章,我会给大家严肃地聊一聊动物福利的政治……

 

作者简介:肖平辉,南澳大利亚大学食品葡萄酒法博士,并获管理学及欧盟法双硕士学位;目前居澳大利亚,长期观察全球葡萄酒产业政策及西方国家慢餐/食(Slow food)运动;曾受训于欧洲公共管理学院(EIPA),研习葡萄酒贸易法规;资深中文持证导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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